宋志平VS傅成玉：央企“混改”逻辑
他曾是中国建筑材料集团公司（简称“中国建材”）、中国医药集团总公司（简称“国药集团”）两家央企的双料董事长，三个月前，他刚刚卸任国药集团董事长一职。彭建国认为，相对于社会资本，民间资本和民营资本以及外资，央企做混合所有制的首选合作对象应该是社会资本。
张斌康怡严凯
高级职业经理
宋志平的机会和挑战同时到来。他曾是中国建筑材料集团公司（简称
中国建材
）、中国医药集团总公司（简称
国药集团
）两家央企的双料董事长，三个月前，他刚刚卸任国药集团董事长一职。7月15日，国资委将上述两家央企选为混合所有制试点，被外界猜测多时的谜底终见揭晓。中国多年踯躅难进的国企改革，再次启程。中国建材在过去的几年间，已经混合了上千家企业，国药集团也混合了六七百家。在被正式列为试点后，中国建材和国药集团下一步都将踏入这场艰难改革的深水区。傅成玉掌管的中石化集团是第一家高调宣称要进行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央企，这一次，连同中石油集团，
两桶油
都未能进入试点范围。半个月前，中石化公布了关于销售业务重组的进展公告。从今年2月19日宣布拿出油品销售板块进行混合所有制试点至今，中石化做了大量准备。
不可能吧？怎么会没进名单？
一位供职于中海油的中层干部在听说中石化
落榜
后如是说。在他看来，中石化是央企中推进混合所有制改革最积极的，也有一些实质性的动作。但显然，国资委的混合所有制改革并不想从这里开始。落选的和被选上的7月15日，国资委亮出了谜底。
两桶油
没有进入混合所有制试点名单。尽管此前两家企业均高调公布其改革计划。国资委选择了国药集团和中国建材。国资改革观察人士认为，这表明央企的混合所有制将从完全竞争类的领域破冰，未来国资委推崇的混合方式绝非简单的卖资产，而是通过混合去放大国有资本的功能。今年2月19日，中石化发布公告，宣布在对油品销售业务进行审计、评估的基础上进行重组，同时引入社会和民营资本参股，实现混合所有制经营。根据此后公布的时间表，2014年6月底，中石化会完成审计和评估，公布引资方案；力争第三季度前完成融资。下转02版上接01版一些民间资本被
两桶油
的上述举动
挑逗
得蠢蠢欲动，开始幻想真的能从此轮混合所有制改革中分得一杯羹。就像国资委研究中心副主任彭建国所言，能参股一个加油站，不管股份占比多少，那就是拿到了一个印钞机，这样的机会可谓是千载难逢。但试点并非如此。
石油石化这样的行业属于改革的攻坚领域，可以说也是最难的一部分。
国资专家周放生说，
从国资分类监管的角度看，它们本身处于竞争性行业，但又存在行政垄断，应该属于战略性的行业。改革的总体方向是既要放开，又要相对控股。
国企改革方案顶层设计的一个重点是解决国企分类监管的问题。正是由于国企分类模糊，才导致分类监管和考核难以落实到位。
周放生说。国资委副主任黄淑和此前表示，国企分类监管大致可分为四种形式：涉及国家安全的少数国有企业和国有资本投资公司、国有资本运营公司，采用国有独资形式；涉及国民经济命脉的重要行业和关键领域的国有企业，可保持国有绝对控股；涉及支柱产业和高新技术产业等行业的重要国有企业，可保持国有相对控股；国有资本不需要控制并可以由社会资本控股的国有企业，可采取国有参股形式或者全部退出。周放生分析，第一类基本就是公益性和军工类的企业；第二、三类属于战略性的行业，包括石油、石化和通讯这样的行业；第四类可能是指完全竞争性行业，但是现在很少提及
完全竞争
这个概念了。国资委此次明确的试点企业均为竞争性领域企业。从央企的数量上看，这样的企业占到80%-90%以上。周放生说：
全竞争性行业应该是混合所有制改革的主战场。
国资委研究中心副主任彭建国说，垄断企业涉及垄断利益，无论是搞混合所有制试点还是搞员工持股，在没有破除垄断前，都有造成国有资产流失的风险。因此，垄断性行业企业纳入试点，
应该放在后面一点
。中石化下属二级子公司一位高管也表示：
中石化这一年会比较困难，此前的动作太激进了，对于这么大一家百万员工的企业，要推进一项改革只能慢慢来。
他说：
改革的成败与否向来都是事后证明。现在你推进这项改革，对中石化这么大体量的企业来说，成功了好说，不成功这个责任谁来担当？改错了怎么办？改革失败的责任该谁来承担？
周放生说：
此番试点主要选择工作有基础、试点有条件、近年来改革力度较大、效果较好的企业；同时，也考虑每项试点在改革目标任务上的具体要求，选择没有争议的、经营状况以及行业状况好的企业。
中国建材和国药集团完全符合上述特点。改革的排序中国建材董事长宋志平对进入国资委试点名单应该早有准备。在今年3月初的一个关于《混合所有制的力量》的小型论坛上，他发言称，这两家企业的变化也是来源于我们对混合所有制的探索，十八届三中全会把这个事情给明朗化了，现在国资委把这两家企业作为混合所有制的典范在推广。而在得知国药集团混合所有制模式将被国资委推广的
风声
后，被国药集团
混合
的上海复星集团人士找到宋志平提意见说，
以前我们管得少一点，现在混合所有制了，下一步我们也想多一点发言权。
在被问到为何自己执掌的企业被选为混合所有制的试点时，宋志平表示，中国建材，还有我执掌过五年的国药集团，原来都是底子薄、资本金少的
草根央企
，行业整合、发展混合所有制都是出于生存本能的支配。最初的改革是被迫的，但我们循着市场经济规律和逻辑，顺势而为。数据显示，中国建材从一家经营极度困难的央企一路闯进世界500强，今年排名第267位，稳居全球建材行业第二名。宋志平担任国药集团董事长的五年间，国药也采取相同的成长模式，收入由400多亿元增至超过2000亿元，在今年的世界500强榜单上，排名也向前跳跃89名至357位。
这都是得益于较早发展了混合所有制。
宋志平说。他的做法是，不再靠国家投资扶持的成长方式，而是以存量资本吸收大量社会资本进行发展；在水泥充分竞争行业里，抓住契机，开展大规模联合重组，与民营企业进行混合。国资委研究中心副主任彭建国说，国资委在选择混合所有制改革试点企业上的逻辑与思路，第一是按照先易后难，从大家争议比较小的企业开始；第二是选择一些基础相对比较好的企业，领导班子比较强、经营状况比较好；第三就是企业本身的业务板块相对清晰、也有经验；第四就是相对来说在竞争行业的企业。
改革要有个顺序，我们一定要站在国家的利益来考虑这个问题。垄断行业的改革有两个重要任务:首先是打破垄断，然后才是发展混合所有制。如果说还没有打破垄断就去搞混合，实际上是把国有资产给流失了，国资委之所以将对垄断行业的改革放在后面，没有进入试点，我认为主要还是从保护国有资产的角度出发的。
彭建国说。他举例：加油站本来是竞争领域的，应该放开，但现在还是垄断的，没有打破垄断之前，现在谁给你一个加油站，就给你一个印钞机，这样的话就是国有资产流失。方向
混合所有制不是要卖国有资产，也不是为了单纯的降低国有资产的比重。
这句话，在今年国资系统内的各个场合被频繁提及。与此同时，诸如中石化等部分央企在混合所有制改革上的
抢跑行为
又总是让人对央企出售优质资产还抱有希望。此时，如果仔细追寻进入试点名单的中国建材与中国医药近几年的混合所有制路径，会发现央企里面那些让民营资本垂涎欲滴的
大肥肉
正在渐行渐远。一位国资委内部人士详细分析了
宋志平模式
的混合所有制。简单说，即是自己去收购民企，他的做法就是通过自己的国有资本的放大去控制别人，而不是把国有资产给卖了。中国建材也有可能卖资产，但是那都是干得不好的领域，干得好的肯定不会卖。也有很多业内的专家对
宋志平模式
表示出质疑：若原来一个相互竞争、相互厮杀的行业本是任何一个企业都没有定价权的，但是通过某家国企在一个行业的整合，就突然有了定价权，这会不会产生一种新的垄断？彭建国对此回应称，垄断有三种垄断，一种是自然垄断，一种是行政垄断，还有一种就是市场或者叫经济垄断。对于市场垄断，需要通过反垄断法解决，你不能说好还是坏，发展企业都需要一个规模效应，从经济规律上来说它是正确的，但是不能因为垄断而损害消费者的利益。彭建国认为，这应该可以看成是未来高层所鼓励的混合所有制的一个方向。他说，三中全会决定的混合所有制的目的不是为了卖国有资产，而是为了转换经营机制，通过混合所有制使企业的经营机制得到转化。根据此前的统计，国有资本占整个国民经济的比重为19.3%。彭建国说，要保持主体地位，发挥主导作用，就只能通过发挥国有资本的放大功能。就像宋志平这样，本身220多亿放大控制了600多亿。而在此进程中还要国进民进，通过发展混合所有制将国有企业的优势和民营企业的优势结合起来。
混合所有制不是为了混合而混合，不是一混就灵，要着眼于机制的转化，所以需要探索。
彭建国说。
宋志平模式
让人看清了国资委混合所有制改革的大方向，接下来还存在
与
谁
混
的疑问。彭建国认为，相对于社会资本，民间资本和民营资本以及外资，央企做混合所有制的首选合作对象应该是社会资本。突破戴上试点的帽子，意味着中国建材和中国医药在某些领域有可能突破现有的政策框架，走得更加超前一些。7月15日，国资委强调了未来在试点企业的探索以及可能会有的六个突破。这六方面包括：探索建立混合所有制企业有效制衡、平等保护的治理结构；探索职业经理人制度和市场化劳动用工制度；探索市场化激励和约束机制；探索混合所有制企业员工持股等。彭建国说：
如果真正要推进这几个方面，就肯定会与现在的政策有矛盾。
宋志平说，下一步中国建材将在建材制造、新型房屋、科技服务、新材料等业务板块选定试点实施单位，深入推进混合所有制。他承认，根据以往的经验，一定会有一些矛盾存在。另外，还有些深层次的问题亟待解决。例如，在中国建材的高管会议上，经常是身价上亿的民企老板、市场化选聘的职业经理人、传统国企干部三类人坐在一起，虽然都是企业高管，但收入却相差悬殊：民企老板有股权、职业经理人拿市场化薪水、传统国企干部拿体制内的薪水，长期看不利于企业发展。
这就是国企改革中大家一致关注的职业经理人制度，这块儿是一定要破冰的，今后要通过完善职业经理人制度和加大管理层中长期激励机制等措施，逐渐加以解决。
宋志平说。矛盾还可能出现在管理层激励方面。现有的激励条件都有严格的规定，例如说企业必须要有严格的董事会试点，要有规范的法人治理结构，业绩三年都不错等等。彭建国说，试点如果要在这方面取得突破，肯定会与现有的工资总额等政策相矛盾。不过他说，既然被列为试点企业，就应该有胆量和魄力跳出现有的政策框架去做更多的尝试，这才是试点企业的意义所在。（本报温鈊、王雨、崔丹对本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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