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竹山和西门庆,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西门庆有钱,家中开的有生药铺、绸缎铺、印子铺……奴仆成行,骡马成群;西门庆有势,虽然在蒋竹山出现的时候,西门庆还没有做副提刑,但他与清河县的达官显贵都有来往,他的亲家,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杨提督的亲家陈洪,通过这层关系,西门庆与“朝中高、杨、童、蔡四大奸臣,他也有门路与他浸润”;西门庆有心机,“作事机神诡谲”。
蒋竹山没钱没势没能耐,据他自己讲,是“家源贫乏,实出寒微”,每天就靠着拎着个药箱子,四处给人看病度日。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要啥没啥的穷大夫,却敢惹到了西门庆头上——趁着给李瓶儿看病的机会,说西门庆的坏话,说的李瓶儿心中动了,没几天就嫁给了他,还拿出三百两银子,在门口给他开了一个药铺。
要知道,此时的李瓶儿,早就和西门庆有了婚姻之约,定在二十四日行礼,出月初四准娶。那么,这蒋竹山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敢在西门庆头上“动土”?是他不了解西门庆吗?非也,他自己也说过:“……此人专在县中包揽说事,广放私债,贩卖人口,家中丫头不算,大小五六个老婆,着紧打倘棍儿,稍不中意,就令媒人领出去卖了……”
这蒋竹山,可谓是对西门庆了解的门清儿。知道西门庆不好惹,蒋竹山还敢抢在他的前头,娶了李瓶儿,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第一,蒋竹山以为,西门庆已经失势,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西门庆和李瓶儿早就定下了婚期,却过了日子,也根本没有任何动静,才使得李瓶儿茶饭顿减,神思恍惚,得了一病,请了蒋竹山来看病。这其实是因为西门庆遭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他的亲家陈洪,和陈洪的亲家杨戬,因为贻误军机,纵虏深入,荼毒生灵,损兵折将,失陷内地,全部被拿进京中,革职查办,甚至可能被斩。
这一变故,就使得西门庆失去了最大的依靠。蒋竹山认为西门庆被“他亲家那边为事干连,在家躲避不出,房子盖得半落不合的,都丢下了,东京关下文书,坐落府县拿人,到明日他盖这房子,多是入官抄没的数儿”。
既然蒋竹山认定西门庆没有了翻身的机会,他当然也就不把曾经横行乡里的西门庆,再放在眼中。
第二,李瓶儿有钱,蒋竹山财迷心窍。李瓶儿,大概是《金瓶梅》中最有钱的女人了吧?虽然花子虚还在世的时候,她就偷着把家中的财物,转移到西门庆家中很多,但她手里依然有一笔不小的财富。
这对于房无一间,地无一亩的蒋竹山来说,自然有着无比巨大的吸引力。若是能娶了李瓶儿,蒋竹山势必立马也将成为有钱人。这也就使得蒋竹山把对西门庆的惧怕,抛到了九霄云外。事实上,当蒋竹山入赘李瓶儿家,李瓶儿也确实立刻就拿出钱来,给他开铺子,原来去给人看病,蒋竹山只能走路,现在也有毛驴骑了。
然而,让蒋竹山没有想到的是,西门庆手段“高明”,一笔不菲的钱财送进蔡太师和右相李邦彦府中,祸事立刻就烟消云散。很快,西门庆又开始大开家门,在家中又是盖房子,又是在街上四处游荡。
当他得知李瓶儿嫁了蒋竹山的事后,立刻叫了两个捣子,到蒋竹山的铺子里一顿胡闹,讹诈蒋竹山欠了他们三十两银子,西门庆又在衙门打点,蒋竹山被拖进去打了个半死,还被逼着还两个捣子银子。
蒋竹山没钱,只得哭哭啼啼的哀告李瓶儿,求她拿出钱来帮自己了结此事。李瓶儿在拿出钱来给蒋竹山的同时,也把蒋竹山原来的药材、药箱、行李等扔出了门,和蒋竹山断绝了关系。
蒋竹山可谓是做了一场好梦,挨了一顿好打,受了一场好气,终究又回到了从前。其实,对于西门庆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样呢?纵有数不清的家资,若干房娇媚妻妾,最后还不是全部都落入别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