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薛九来
25桃花带着桃春,把车开得飞的,赶往市里。在市交警队的一间办公室里,桃花见到了香玲的母亲,一个哭红双眼的老太太。香玲母亲先提出了第一个要求,把她带到女儿生前住过的地方,她要亲眼看看女儿的遗物。桃花抹着泪道:大妈,你女儿不是那种老守着一个地方的坐台小姐,是在大街上拉散客的,也不知如何就突然勾连上我那口子了,两人不知要到哪儿鬼混去,可能在车里也不安分,路上就出了事。这些天我们一直在找她的住处呢,就是找不见啊。大妈,您放心,我们还会继续找下去的,只要有了下落,哪怕是您女儿的一双袜子,一块手绢,一缕布丝儿,都还您。我们可不要小姐们用过的那些东西,嫌不干净,怕染上脏病。香玲母亲的脸腾地就红了,唉,丫蛋也不争气,说是在服装厂里打工,却是在这儿做了小姐,多丢人呐。她低头抹了阵眼泪,到底是街上摆过摊见过点世面的人,语气坚决地提出了第二个条件:我闺女毕竟是死在你丈夫的车里,至少得给十万元赔偿费,少一块也不行,这没啥可商量的。桃花拿眼瞟瞟那老太太:大妈,您这么说可就不太在理了吧,您死女儿,我死了丈夫,咱们都是死者的家属,您开口要十万,我向谁要十万去?再一说,您女儿是卖淫,我丈夫是嫖娼,两人都不是啥好饼子,老太太,您可真敢开这个口哇。我女儿也不能白死呀,她就算是不要脸做了小姐,那也是死在你丈夫开的车上啊,那也算交通事故呀,你们不负责任,让我老婆找谁?您若这么说,我没法跟您协商下去了,就请官家公断吧,多一子儿我也不会给的,要不您就去法院起诉我们吧。坐在办公桌前的那位交警,用笔敲打着卷宗:按本市相关政策法规,像你们这种自身原因发生的交通肇事案,所引起的死亡赔偿嘛,也就是由责任方给付死者家属几万元了事结案,最好是由你们双方自行协商达成协议,当然啦,我们还要对责任方做相应罚款等项处理的。香玲妈没辙了,强挺着又理论了一阵,无奈地在事故处理单上哆哆嗦嗦签了字,桃花从包里拿出三捆钱,扔到桌上:这三万我花得冤。下午,香玲妈怀里抱着女儿的骨灰盒,兜里装着三万元钱,泪眼汪汪地回了江苏镇江。桃花了却了这桩心事后,驱车回到山阳县,去了保险公司,开始跑宏发的车险死亡赔付的事儿。宏发是有驾照的,每年都上了车辆和人身保险。若顺利报批下来,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26日月无声轮回,万物生夭荣枯。耐不住寂寞的桃花,迫不亟待地要结婚了。她要招个上门女婿,被她相中的人,就是在东沟矿点那伙小工群里的瘦猴张彪,本镇小诸葛王五儿的的妻弟。消息传出,全村哗然,议论纷纷。有的摇头叹息,说是好一朵鲜花插在了一堆牛粪上,他十个张彪也顶不过一个宏发呀。也有人挺赞同,说是桃花这娘们厉害,梅开二度的寡妇家,还找了个童男子棒小伙,便宜她占大发啦。还有人预测说,将来还是桃花当家,张彪那二吊子货干啥啥不中。宏发去世后的半年里,上门提亲说媒的人几乎踏断了门坎,但都是拉家带口的二婚男人,桃花一个也未相中。小诸葛王五儿登门为他妻弟提亲,桃花当时听说是张彪,竟笑弯了腰笑落了泪:开啥玩笑,天下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找他呀。小诸葛没有笑,倭瓜脸上挤满庄重严肃,他不紧不慢地用一席话,点了桃花这富婆的穴道:大妹子,大叔我说句不入耳的话,你也别眼眶太高喽。你眼下是有那么几个大钱儿,有点家产,可别忘喽,你还是有俩丫头的三十出头的寡妇人家。你想找个优秀出众又没有儿女拖累的棒小伙或好男人,是不可能的,是完全没有希望的。为啥呢,你到县里,市里大街上走两圈,你就会明白,那些年轻漂亮的姑娘小姐们多得就像秋天的大萝卜、大白菜,满街巷子都是,优秀的男人基本上被这些优秀的小姐们给抢光承包了,根本就没有你上阵争抢的机会,你也没有那竞争优势和本钱了,毕竟是个二婚的人啦。我成年放羊,知道羊的本性,羊们一上山,先是专挑嫩草啃,啃没了嫩草才啃几口老的,人和羊其实都是有血肉的生灵,都一回事儿。所以呢,大妹子,咱做人要掂掂自己是半斤还是八两,且莫心气太高,到头来吃饱苦头,做了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傻人,荒费了大好青春。不错,我妻弟是特穷特瘦,长相也一般,可他还是二十七、八的童男子棒小伙呀,完全没有儿女的拖累啊,这婚事若成喽,你可是矮子里拔出了将军,你算拣了天大的便宜!你若找个拖儿带女的二婚的,那奶羊、山羊的崽儿在一块儿,还不天天顶架?这日子你能过得安生?再一说,正经的棒小伙,谁会真心娶你这二婚寡妇?那不太吃亏嘛!小诸葛的一番话语,似万千只小蜜蜂,直钻进桃花的心窝里,肺管里,她低眉静默沉思许久,才扬脸一笑:大叔,我还真没您想得细、想得远,这事容我考虑几日,再给您个回话。次日,桃花去找宏达夫妻俩商量了半日。宏达听明白了桃花讲的意思,心中不免暗吃一惊,招张彪为婿入住小阁楼,这不是引狼入室嘛。张彪是啥样人物,是个好酒好色好赌的二流子呀。宏达沉吟片刻未语,桃花又把小诸葛王五儿那番话细说了一遍。宏达皱眉说:我就担心他日后学坏,坑了你们娘几个,古语说近君子远小人,我看还是慎重点好。桃花苦笑道:我的傻大哥耶,满世界哪有哪么多君子呀,我这也就是没法,家里过日子,没个男爷们顶着,难着呐,好歹也算个完整的家呀,过好了就过,过不好就离呗。宏达张口又要发表不同看法,李梅悄悄用脚轻轻碰了丈夫一下,宏达就改口笑道:那倒是,这年头结婚离婚都很正常嘛,不过嘛,最好还是多处些日子,再结婚也不迟,好饭不怕晚嘛。等桃花走了之后,李梅低声责怪丈夫:你真是个书呆子,你还没看出来啊,人家表面是和咱商量,征求咱们看法,实际上是出于礼貌来通知咱们的,你还认了真啦。将来这婚事成了,张彪能饶了你?咱这不是真心为她好嘛。再好能咋样,人家将来是夫妻两口子。那倒是。27几天后,小诸葛在家摆了桌酒席,算是定婚宴。瘦猴张彪给了桃花一枚金戒指和二千元钱。其实,张彪穷得叮当响,都是小诸葛王五儿出的钱。定下了好日子,下月初八结婚。宏达夫妻俩也去喝了定婚酒。次日,桃花带着彪去了县里,给张彪买了辆野狼牌大摩托。张彪挺胸仰脸地骑在摩托上,威威势势像个人物似的驶进了小镇,驶进了院子。从此,他便理直气壮地在小阁楼里出出进进了。大丫、二丫赌气不和他说话,坚决不理睬这个瘦猴样的人。初八结婚那天,一共只请了四张桌的客,也没放鞭炮。婚前也未怎么准备,也不用准备啥,都是现成的。初五那天,桃花带张彪到市里,两人都买了几套新衣服,请客的事由桃春、宏达去张落安排。桃花、张彪两人倒挺清闲,无事可做,就等着入洞房了。两人计划好了,初九开车到北戴河住上十天半月的,好好地度度蜜月。喜宴是在中午十二点开的席,圆桌酒席摆在大客厅里,多少也显得热闹,有小诸葛在场,自然就有热闹在。酒过三巡,宏达就觉着这酒喝得没啥滋味,不由得就想起了宏发,心中更不是滋味,他又硬挺着喝了罐蓝带啤酒,便谎称学校里有事,起身道辞走出了小阁楼,留下李梅帮着张罗招呼客人。宏达闷头走路,信马由缰,不知不觉出了小镇,来到了镇东山坡上的野地里,鬼使神差到了宏发坟前。宏发的坟头上已长满了萋萋青草,爬满了牵牛花绿翠的藤蔓和一朵朵喇叭状的紫色花儿。宏达用手抚着坟前那块碑,憋了多时的两行热泪,终于溢出了眼窝:宏发,桃花今天又成亲嫁人啦,你在这里可睡得安稳?现在你该后悔了吧!宏达坐在坟前的石碑旁,取下眼镜,擦去眼泪,低头闷坐着,用心和另一个世界里的宏发默默交流着。他始终弄不明白,一向精明伶俐的桃花,为何要如此糊涂地招二流子瘦猴张彪为婿,这不是昏了头嘛。宏发,都怪你不学好不走正道呀,才闹到今天这样,明天起,你那楼的户主都要换了姓名啦!你不寒心吗?你不上火吗?宏达在宏发坟前默默坐了足有一个多时辰,才起身慢步,向小镇走去。小镇街巷里突然有些异样,一大群黑乌鸦哇哇鸣叫着落在了小阁楼上,街巷里满是人,人们三五成群紧张地议论着什么,见了宏达,便有嘴快的告诉他,刚才小楼里边出了件令人震惊的大事,公安局来人把新郎官瘦猴张彪抓走啦。当宏达急忙赶到阁楼时,人已散去大半,新娘桃花躲进了二楼卧室,在里面反锁了房门,任何人敲门她都不开。李梅把丈夫拉进厨房里,低声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喜宴上,新郎官张彪被人灌得烂醉如泥,他却不服软,瞪着血红的小眼睛,拍着桌子吹起了大炮:你、你说啥,我、我的酒量不、不如宏发?拉倒吧,宏发犊子那、那点酒量,敢和我比?在、在我面前,他、他战败国,他不行!你想啊,我要是不、不把宏发那花犊子,给、给鼓捣死喽,我、我能当上这楼的户主?我敢搂着他那胖媳妇睡觉?这、这年头整死个人算个球哇!我、我他妈......哎呦喂,桃花,你踩我脚干嘛呀!喝酒的人群里什么人都有,很快就有人溜到外边,悄悄用手机拨打了,也就是一枝烟的功夫,警车响着警笛,飞驶进小阁楼大院,从车上跳下仨公安,奔进楼里,抓小鸡似的把新郎官瘦猴张彪拎上了警车,飞驰而去,小阁楼里一片大乱。李梅脸色惨白轻声问:张彪不会真有事吧?(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薛九来,笔名野农君子,号石坡居士,凤翔人。中国小说学会会员,宝鸡市作协会员,起点中文网签约作家。著有长篇小说《清河镇》荣获第五届宝鸡文学网年度优秀小说奖。散文集《童年纪事》《情寄春天》《雍城偶记》,民间文学专著《凤翔民间拾趣》《凤翔民间歌谣》《凤翔寺庙大观》《诗咏凤翔》,文论集《教苑随笔》《赏析古今名人家规家训》。小说《老倔的艳遇》荣获中国当代小说奖,编入《中国小说家代表作集》(上册),个人文学成就入编《中国小说家大辞典》。文末为小编点个“在看”
主编
芳菲
责任编辑丨李强赵红娟
后台编辑
张敏冯媛辛玲
张晓妮李向宁瓜虫
签约摄影师
陈书明王虎勤
主编5
大美凤翔芳菲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