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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7/4 21:32:00

说到金瓶梅,很多人对它是讳莫如深,这当然是因为在大家的印象里,《金瓶梅》是明清官方禁书,书中又夹杂着许多赤裸裸的欲望描写。有些人认为它难登大雅之堂,但一代伟人毛泽东对它的评价是:《水浒传》是反映当时政治情况的,《金瓶梅》是反映当时经济情况的,是《红楼梦》的老祖宗,不可不看。”

有人认为《金瓶梅》被封建统治者禁毁的原因是因为里面大量的情事描写。但事实上,该书百多万字,这些露骨的描写只占了不到百分之一。但不可否认,封建统治者将其列为禁毁小说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淫词小说,人所乐观,实能败坏风俗,蛊惑人心。”,认为里面的两性关系会对统治者推崇的程朱理学“存天理,灭人欲”和儒家正统的礼教秩序构成威胁,因此将其列为禁书。不但书被禁毁,就连作者,也会跟着遭殃。比如《剪灯新话》的作者李昌褀在死后牌位还被禁止进入乡贤祠,这种处罚是从封建礼教立场对作者进行的严厉的身后残害。可见,对《剪灯新话》诸书的禁毁正是统治者试图以理学思想整肃所谓的邪说异端,防止异端对经生儒士的误导而采取的措施。

当然,也有人说不光如此,主要是《金瓶梅》这本书太写实了,把官商勾结的黑暗官场描写得淋漓尽致,这当然触犯了统治阶级的利益,为了保住最后这一块遮羞布,官府只能以“盅惑人心”的罪名将其禁绝。

虽然此书在民间是禁书,但很少有人知道,《金瓶梅》是大内秘藏——也就是说,此书只供满清贵族消遣阅读。

德国学者马丁·吉姆在《中国传统小说在亚洲》中指出:“清代至少有72部汉文小说被译成满文,其中包括《水浒传》、《三国志》、《西厢记》、《说岳全传》、《金瓶梅》等。”马丁是资深汉学家,他的研究大致应该有理论依据。

清代昭桩在《啸亭续录》卷一《翻书房》中记载:“及鼎定后,设翻书房于太和门西廊下,拣择旗员中谙习清文者充之……有户曹郎中和素者,翻译绝精,其翻《西厢记》、《金瓶梅》诸书,疏栉字句,咸中肇肯,人皆争诵焉。”这段话就比较详细了,直接表明这本汉书不但被满人学者翻译成满语,而且翻译得还挺贴切,因此“人皆诵焉”,说白了这本书在上层阶级中很是走红。

另外,据学者王汝梅先生考证,现藏于大连图书馆的“本衙藏板翻刻必究”版《金瓶梅》,为皇族世家藏书,卷首还盖有恭亲王藏书章。阿英的《关于清代的查禁小说》一文中亦称宫中所藏的“成册的《金瓶梅画》,上面俱盖了乾隆御览之印,一直流传下来,并不曾销毁。”可见,统治者们一面大力禁毁《金瓶梅》,一面却翻译成满文供自己阅读,这使禁毁政策在源头上就存在着矛盾、不稳定的因素,从而更增加了禁毁的难度,这也使得崇祯版的金瓶梅在民间悄悄流传。

此书在民间广受欢迎,使它的作者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因为大家都不知道作者“兰陵笑笑生”到底是谁,他的创作动机是什么,洋洋百万字的小说中,为什么对情事描写得如此露骨?在书中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多极端的人物?换言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金瓶梅》中的人物,几乎将人性中的情欲、与贪婪世侩演绎到了极致。让人不由得怀疑,难道书中描写的世界真的是那样的不堪?这就是社会的真面目吗?

《金瓶梅》是中国第一部现实主义题材小说,它的传奇在于作者将视角不但对准了当时的官商阶层,更细致地描写了社会各阶层人物如娼、优、虔婆等各色人物的世相百态,它就像一部百科全书。在普通人眼里,它是带色文,在知识分子眼里,这是文学艺术,在学者眼中,它可以考证中国古代的民俗文化与各类风物。

而在统治者眼中,金瓶梅揭露了官场的许多腐败现象,生动刻画了西门庆如何从一个“开生药铺”的行商人家一步步攀上蔡京、杨戬等太师级高官;从而一步登天,达到了“把持官府”,聚敛钱财的“人生顶峰”。而在西门庆的身后,“围猎”他的人自然也不少。在社会的各种阶层中,他既能在官府中人之间左右逢源,又能在小门小户的底层百姓中见缝插针攫取利益。除了西门庆这个人物以外,还有应伯爵、谢希大、潘金莲、吴月娘、花子虚等形形色色的人物,这些人物构成了一幅宋代市井风俗画,与《红楼梦》一样,它揭露了统治阶层的腐败,封建主义思想对女性的压迫等主题。伟人说这本书是“红楼梦的祖宗”。这样的评价当然有来历。

在《红楼梦》中,有许多情节与《金瓶梅》都差相仿佛。如潘金莲身为西门庆的第五房小妾,却与西门庆的女婿陈敬济暗通款曲;在《红楼梦》中,宁国府的少奶奶秦氏也与公公贾珍关系暖昧;而在描写西门庆府与宁荣二府的场景,作者有如下叙述:“且说一日三伏天气,西门庆在家中聚景堂上大卷棚内,赏玩荷花,避暑饮酒。吴月娘与西门庆俱上坐,诸妾与大姐都两边列坐,春梅、迎春、玉箫、兰香,一般儿四个家乐在旁弹唱。怎见的当日酒席?但见:盆栽绿草,瓶插红花。水晶帘卷虾须,云母屏开孔雀。盘堆麟脯,佳人笑捧紫霞觞;盆浸冰桃,美女高擎碧玉斗。食烹异品,果献时新。弦管讴歌,奏一派声清韵美;绮罗珠翠,摆两行舞女歌儿。当筵象板撒红牙,遍体舞裙铺锦绣。消遣壶中闲日月,遨游身外醉乾坤。”这段文字充分描写了西门庆与众妻妾的富贵生活,家里有云母屏、水晶帘,时鲜新果,山珍海味。还能欣赏歌舞,虽然是暴发户起家,这样的享乐也算是当时社会的顶流了。而红楼梦对贾府的豪奢也有多处明写或者暗写,贾宝玉被父亲狠揍后想喝一碗“小莲蓬儿荷叶汤”,而光是“汤模子”就是纯银制作的“三四十副”,有梅花样,菊花样等,就连身为皇商的薜姨妈也称“府上也真是想绝了,吃碗汤还有这些样子。若不说出来,我见这个也不认得这是做什么用的。”这是通过薜姨妈的眼睛对贾府豪奢之极的暗写,在“史太君两宴大观园”这一节中,写史太君宴请刘姥姥,贾宝玉提议:“既没有外客,吃的东西也别定了样数,谁素日爱吃的拣样儿做几样。也不要按桌席,每人跟前摆一张高几,各人爱吃的东西一两样,再一个什锦攒心盒子,自斟壶,岂不别致。”因此这宴席只有众人喜欢吃的菜和点心,里面有著名的茄鲞和一两银子一个的鸽子蛋。值得一提的是,刘姥姥才入席的时候用的筷子是老年四愣象牙镶金的,中途换了一次筷子,也是乌木镶银的。从这些描写看来,贾府不但豪奢,且富有高雅的品味情调。远远不是西门庆这样的暴发户可比。

这当然是由于作者生长的环境不同所导致,《红楼梦》的作者是曹雪芹,祖父是康熙帝的宠臣,自幼出身于富贵丛中,即使后来家道中落,但总算经历过繁华与辉煌,因此可以创作出红楼梦这样描写豪门公府贵族生活的文本。

但《金瓶梅》的作者——兰陵笑笑生的真实身份又是谁呢?这个答案困扰着后世的金粉。

学界对《金瓶梅》的作者有许多推论,有许多人认为徐渭、王世贞、丁纯父子都符合作者是山东人——并且是兰陵一带的“名士”这样的条件。

六十年代,学者潘承玉在《金瓶梅新证》完成了“作者徐渭说”的论证,该书首先通过对小说中佛、道教描写的分析,把《金瓶梅》的作者定位为“一位生平跨嘉、隆、万三朝,而主要活动在嘉靖朝的人物”。接着“指出小说作者同时又是资料丰赡的戏曲学者、技巧纯熟的戏曲作家、素养全面的画家与擅长应用文写作的幕客”;“作者应该有边关甚或御敌的生活阅历”,“具有较强烈的民族忧患意识和御敌卫国意识”;“作者有强烈的方言俗语爱好”;“作者必有以上各方言区(按指绍兴、山东、北京、苏州、山西、福建、广东等)的生活经验”;“有著书藏名于谜的爱好”。并通过《〈金瓶梅〉地理原型考》、《〈金瓶梅〉中的绍兴酒及其他绍兴风物》、《〈金瓶梅〉中的绍兴民俗》、《〈金瓶梅〉中的绍兴方言》等考证,“证明小说作者必为绍兴人”。然后逐一论证“徐渭符合《金瓶梅》作者的一切条件”。潘承玉还把小说中的不解之迷——如“廿公”、“徐姓官员”、“清河县”、“兰陵”、“笑笑生”等破解为“浙东绍兴府山阴县徐渭”,归结到“绍兴老儒说”。潘承玉还考索了《金瓶梅》的抄本,认为董其昌是流传线索中的中心人物,而陶望龄是传递抄本的关键人物,而“陶望龄手上的《金瓶梅》来自徐渭,而且极可能就是徐渭的原稿”。总之,潘承玉认为“兰陵笑笑生”就是明代徐渭。类似的“王世贞说”“作者屠隆说”的论证还有很多,但学界始终没有形成统一的定论。不管作者是谁,都不能抹杀《金瓶梅》是一部旷世奇书的文学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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